向马姆达尼“取经”，欧洲左翼能扭转趋势吗？

跨越大西洋去纽约观摩竞选

据路透社等媒体报道，美国民主党候选人马姆达尼赢得11月4日的纽约市长选举之后，欧洲多国的左翼政党希望从其胜利中获得动力。

波兰斯基今年成为英国绿党首位公开同性恋身份的犹太人领袖，他因擅长使用社交媒体和呼吁征收财富税以减少不平等而被与马姆达尼相提并论。欣喜若狂的波兰斯基告诉路透社，他从马姆达尼身上得到了巨大启发，这位民主党人之所以能取得胜利是因为他传递了改善人们生活的信息，“这是在说：让我们降低人民的账单，向千万富翁和亿万富翁征税”。当被问及左翼政党应该从马姆达尼的胜利中获得什么经验时，波兰斯基说，降低生活成本是最重要的任务，进步派政党必须提供真正的问题解决方案。

来自德国中左翼政党社民党的议员纳斯尔认为，马姆达尼的胜利意味着社民党必须更加专注于其工作的核心——为大多数人制定政策。社民党虽然仍在德国执政，但在上次联邦议院（议会下院）选举中取得了二战以来最差的成绩。纳斯尔分析说，在此前的竞选中，社民党过于频繁地参与那些几乎不可能获胜的辩论，比如关于移民政策的辩论。

马姆达尼的胜利也让正在准备迎战2027年总统选举的法国左派政党受到了鼓舞。“（这）给世界各地的左派（政党提供了）一个经验：我们不能通过软化对经济自由主义的立场获胜，而需要通过全力以赴地与之斗争取得胜利。”来自极左翼政党“不屈法国”的奥布里在社交媒体上写道。

其实，在纽约市长竞选期间，欧洲多国左翼政党就派遣人员跨越大西洋，对马姆达尼如何与选民互动进行观摩学习。美国“政治新闻网”欧洲版报道称，左翼党在德国属于极左翼，来自该党的4名成员近期前往美国，与马姆达尼竞选团队的战略主管卡茨等人会面。该党联合主席施韦尔特纳和柏林分会联合主席席尔默也访问了纽约。左翼党另一名领导人范阿肯表示，该党与马姆达尼及其团队保持密切联系并相互学习，“纽约人面临的问题与我们在德国人家门口听到的非常相似：房租难以承受，食品、电力、供暖和公共交通服务价格的上涨速度超过了工资的上涨速度……他的竞选活动为我们明年的柏林州议会选举提供了蓝图”。

奥布里10月下旬就前往纽约，还参加了马姆达尼的最后竞选活动。她和“不屈法国”将马姆达尼视为实现变革的典范，希望在2026年法国各地举行的市政选举中也能同样引起轰动。

法国和英国多名政界人士还表示，马姆达尼团队运用媒体策略展现候选人魅力的方式令他们印象深刻，尤其是他们通过短视频不仅有力地传递马姆达尼提出的“民生可负担”核心主张，还塑造了他的亲民形象。英国绿党副主席阿里表示，英国政界人士倾向于制作“无聊且简单”的视频，而左翼人士需要像马姆达尼那样，以一种有力的方式完美地传递信息。

“‘极左政治’趋势正在稳步上升”

近年来，欧洲整体右倾，极右翼政党在多国迅速崛起，而左翼政党则出现整体衰落的趋势。“欧洲中右翼建制派政党的支持率出现了不可阻挡的下降，而中左翼政党的支持率更是急剧下降。”美国智库昆西治国方略研究所网站日前发表的文章这样写道。据英国“UnHerd”新闻网去年12月报道，在本世纪第二个十年，人们曾希望西班牙的“我们能”党和希腊的激进左翼联盟等左派政党能够利用民众的反建制情绪，为选民在右翼民粹主义之外提供另一种选择。然而，这两个政党现在的支持率大降。瑞士《每日导报》报道称，欧洲的左翼政府越来越少。

有专家分析称，这一现象与欧洲的政治传统、社会矛盾演变密切相关。近年来，欧洲面临难民危机、能源短缺、经济复苏乏力等多重挑战，传统左翼政党的政策主张难以回应民众对安全、就业、福利保障的迫切诉求，而右翼政党往往以“维护本土利益”“强化边境管控”“反对多元文化”等激进口号争取民意，其力量持续攀升并加速集聚。

据美国左翼媒体《雅各宾》杂志今年8月报道，从20世纪下半叶开始，欧洲左翼就开始衰落，这是因为去工业化导致工人群体缩小，以及个人自主和消费主义等新价值观的兴起使左派的平等主义和集体主义文化支离破碎，“左翼政党迷失了方向，无法做出回应”。不过，在整体衰落中，欧洲一些国家的左翼特别是极左翼政党却在选举中取得不小的进展。

“很少有人注意到，在大多数西方国家，一种相应的‘极左政治’趋势正在稳步上升。”新加坡《海峡时报》称，多数西方国家都出现了极右翼民粹主义的兴起，很多民众反对大规模移民、多元文化国家和各种社会包容政策。在大多数欧洲国家，极右翼政党似乎是目前唯一有机会取代传统政党上台执政的力量。然而，马姆达尼在纽约的选举胜利提醒人们，尽管在很大程度上没有被注意到，也没有得到充分报道，新一代激进左翼分子正在西方世界崛起，他们可能和极右翼一样颠覆现有的政治秩序。

以德国为例，在今年2月的联邦议院选举中，左翼党获得的选票份额几乎翻了一番，该党目前在德国联邦议院中拥有64个席位，占所有席位的1/10左右。据西德广播公司报道，在上述选举中，25%的18至24岁选民都将票投给左翼党。在该年龄段的选民中，左翼党的支持率位居各党第一。

在英国，虽然法拉奇领导的极右翼英国改革党继续壮大，但英国绿党近期的发展也引人注目。在过去几个月里，该党的付费会员人数激增至14万人，远超传统大党保守党。英国绿党领导人波兰斯基现在被视为英国极左派的最大新希望。美国“政治新闻网”称，10月30日公布的一项民调结果显示，在“生态民粹主义”理念的推动下，绿党的支持率首次反超传统左翼大党工党。

“然后是法国。”《海峡时报》称，“不屈法国”领导的左翼政党集团“已经使该国政治陷入瘫痪”。该党领导人梅朗雄近期未能推动通过一项富人征税法案，但他仍决心在稍后阶段完成这一任务。《海峡时报》认为，梅朗雄成功的概率不低。

“鼓舞欧洲左翼对抗右翼浪潮”

“马姆达尼的胜利鼓舞欧洲左翼对抗右翼浪潮。”据路透社报道，欧洲左翼政党不仅在学习这位民主党人的宣传技巧，还在研究其政治主张和政策纲领带来的启发。德国汉诺威大学政治学者科克认为，欧洲左翼政党如果想要赢得选举“或者不想把选民输给极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就应该坚持针对本党关心的核心问题提出解决方案，而不是模仿极右翼，采取反移民政策”。

德国《柏林报》称，纽约市长选举表明，西方左翼政党仅仅花掉已经赚到的钱是不够的，它们必须证明现代左翼能够兼顾两者：既要实施社会政策，又要确保经济增长。这正是西方左翼党派近几十年来失去的平衡，它们已经变成了只关注财富再分配的政党，忘记了首先必须有东西可以分配。

“当右翼民粹主义在世界多国兴起的时候，很多国家的左翼人士将纽约市长选举结果视为自由政治的希望。”《华盛顿邮报》这样写道。路透社认为，纽约市长选举结果表明，“毫不掩饰的激进政纲”有望扭转右翼势力占据上风的局面。德国《柏林报》称，马姆达尼的胜利表明“激进政治”终将胜利。欧洲《现代外交》杂志则表示，纽约市长选举结果表明大胆、激进的议程可以对抗右翼政治。

据《海峡时报》分析，促成马姆达尼在纽约取得惊人胜利的原因，与推动欧洲极左势力崛起的因素大致相同。很多欧洲民众认为，当前的政客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而不是整个社会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吸引这些人的可以是左翼民粹主义，也可以是右翼民粹主义。这其实反映了西方当前政治体系出现了功能失调，无法向所有人提供平等的机会。马姆达尼的胜利还象征着一种更广泛的政治发展趋势：“极左政治”的兴起，新一代有魅力的领导人会提出更左的政策，这可能不会带来历史性的曙光，但或许预示着西方世界旧政治的日落。

据媒体报道，马姆达尼此前在谈及自己赢得纽约市长选举民主党初选时表示，左翼民粹主义的胜利可以在其他地方复制。英国《卫报》称，马姆达尼的胜选为如何打击右翼民粹主义的崛起提供了经验。在西方政治极化加剧的背景下，欧洲多国左派人士纷纷向马姆达尼“取经”，这是否意味着在未来的西方国家选举中，以左翼民粹主义对抗右翼民粹主义将成为一种趋势和战术？

对此，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美国所前所长滕建群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马姆达尼的胜选本质上是“极大的个例”，无法构成普遍趋势。无论是欧洲还是美国，左右翼力量的消长、对立本质上都是西方社会政治、经济、社会多重危机的集中投射。政治极化、党争对立、经济下行是当前西方社会面临的共同挑战，左翼和右翼的政策主张本质上都是对这些挑战的不同回应：左翼倾向于通过强化政府干预、缩小贫富差距来解决问题，右翼则主张通过维护本土利益、减少政府管制、强化社会管控来应对危机。两者的对立并非源于意识形态的根本冲突，而是源于对问题解决方案的分歧，这种分歧又因党争加剧而不断放大，形成“为对抗而对抗”的政治困境。

滕建群认为，马姆达尼的胜选之所以引发欧洲多国左翼政党的欢呼，本质上是左翼力量在整体弱势背景下的一种情绪释放，但这一事件并不能改变欧美左翼政党发展的整体格局，也无法成为左右翼民粹主义对抗的“起点”。

责任编辑：陈建瑞 SN243